◎錦韶的臉◎

姜見青看臂彎裏的於照離,這是於照離的狐貍尾？

於照離立搖頭。他豎起自己的尾巴，又指了指應如流手中的，示意那是姜見青自己的東西。

她的？

姜見青想起來了,之前為了撈於照離,血池裏那些藥水濺到了她腿上。當時她留意了一下，並沒有什麽異樣，所以以為是那藥性不夠，對自己沒什麽影響。

誰知道這會兒她長出尾巴了。

第一次長尾巴，姜見青還不是很會駕馭，扭了兩下也沒擡得起來。姜見青立刻伸手將狐尾從應如流手裏搶過來，“轉過去。”

應如流屈了屈空掉的手。別說,這手感好像還不錯。

一直到清晨，姜見青還躺在床上不肯起。這一條尾巴巨大蓬松,立起來比她上半身還要高,蓬蓬的一團，藏都藏不住。

這尾巴就長在了她身上，如同手腳一般,成為身體的一部分。她試了很多種辦法，也沒能將這狐尾除去。

這樣回去像是什麽樣子？姜見青心情沈重,饒是應如流叫了幾聲她也不回應。

應如流推開門,姜見青將尾巴收在身後。但這麽雪白的一大捧,根本遮不住,仍舊留了一大片在外面。

應如流也查遍古籍,且翻過許多天族禁.書。他道，“天如鏡動用藥池,想將你變成另一個物種,但是這種禁術沒有完全作用,只能將你異化一半。”

他查看她的尾巴。這狐尾和她的發質一般，順滑油亮，雪白一片。他來回摸了一遍，姜見青縮起脖子。

這觸感很奇怪，又酥又癢，姜見青又不自然地擺了擺尾巴。

“別摸了。”

姜見青臉色陰沈，不悅地瞪著應如流。應如流在看自己的笑話，雖然他看上去很喜歡這尾巴。

？

於照離趴在床板上，有些遲疑地豎起自己尾巴，又望一眼應如流。

應如流：“滾。”

於照離：“……”

他擺了擺尾巴，讓自己招搖一些。怎麽說呢，他總覺得這位穹蒼界界主大人，對他們家的夫人態度暧昧。作為易恒仙君獨一無二的追隨者和永遠的下屬，他很有必要讓姜見青知道這位界主的狼子野心。

知曉了姜見青真實身份的於照離一開始也十分震驚，但也很快釋然。當初姜見青初嫁給易恒仙君時，天族有許多人瞧不起這段姻緣，認為姜見青只是從不明地界裏修煉的小仙娥。不過於照離倒是覺得姜見青與仙君搭配得緊。

姜見青坦直率性，沒什麽心眼，比某個一百八十個心眼子的仙子強多了。

他到現在並不清楚姜見青為何與應如流跑了，不過看上去姜見青對應如流並無遐想之意，或許此事另有隱情，易恒仙君與夫人的感情還有得救。

應如流提起姜見青的尾巴，他很高，手也長，提起來能將這長尾完全懸空。“你這尾巴有痛覺？”

“有。”姜見有氣無力，“和我的手腳一樣，有痛覺，怕癢。”

應如流低頭看著手上這雪白的一蓬，忍住順一把的沖動。姜見青翻了個身，側躺在床上望著應如流，“你也沒辦法幫我把這東西給去了麽？”

有是有，但是應如流不說。現在這狐尾已經幻化為實體，同身體上的其他部位一樣。所以如果心一狠，將狐尾直接斬下來，是最直接的方法。

姜見青有氣無力地摸了摸尾巴，忽然道，“你說我直接砍了這東西，怎麽樣？”

“可以是可以。”應如流沈默了一下，“這狐尾不知是憑空幻化而成，還是由你身體的某個部位變化而來，是否要切斷，你自己想清楚。”

“？”

應如流解釋道，他不確定禁術的作用是轉變還是空化。轉變，即將人轉為另一種物象，比如人化為麻雀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，麻雀的五臟六腑都是由人的五臟六腑化成，而麻雀的尾巴，則是由人的尾椎一起變化而來。

但空化的要求則嚴格得多了，即憑空產生某種事物。這種術法所要求的靈力和施法人級別更高，且術法更為覆雜，非一般人所能駕馭。

應如流查看過，血池裏冗雜的術法很覆雜，有關轉變和空化的都很多，他很難確定作用在姜見青身上的術法究竟是哪一種。

姜見青聽明白了，她頓默許久，“我得切。”

應如流不讚成她的做法，還沒說話姜見青又捂著臉，“我不是男人，其他的東西也沒少，即使是空化，切了身上少一個部位，應該也沒關系吧。”

她閉上眼，肝腸寸斷，“就算我少了一個部位，大概率也不會影響到我以後的美好生活吧？”

“你切吧，手起刀落，快一點。”

應如流：“？”好了，你別說了。

他的臉奇黑無比，“別想著切了，我找別的辦法消你的狐尾。”

應如流從芥子裏取出一本書，這是一本羊皮書，很厚，但是統共加起來的頁數並不多。他翻開書，定到其中一頁，“潭月秘境幾天後就要開了，秘境之寶能讓你恢覆原樣。”

羊皮書上記錄所用的文字是古語，這些天姜見青跟在應如流後面，對於這些文字與事物也愈發了解。古書上記載，潭月秘境之心有一鏡，名為流往鏡。流往鏡由天地雨雪露霜集合而成，有探照過去之法，經此鏡一照，便可變回過去模樣。

只要讓流往鏡捕捉到她出現狐尾之前的樣子，便能將狐尾去除。

姜見青卻忽然頓住，她轉過頭望著應如流，“能恢覆到過去的狀態？”

“嗯。”

姜見青眨了眨眼，若有所思。能恢覆到過去，是不是意味著，拿到這面寶鏡，也能探照到應如流失去六感的原因，也同樣能讓應如流變成恢覆六感之前的狀態？

她摸了摸纏繞在識海的雙生結，對應如流道，“我要去秘境。”

潭月秘境處於一處荒蕪的古神境之內，一千年開放一次，內部環境兇險惡劣，留下來相關的古籍微乎其微。應如流所能找到的相關資料，也只有這一本。

秘境一共分為三層，最外層終年為雲霧纏繞，長滿各類奇珍異草，均是上等靈藥。不過秘境內的靈草大多擁有神智，些許還有攻擊之力，也有不少人吃了此道，因為采藥丟了性命。

第二層為雲火層，絕大多數修者會止步於此，沒有神器護體，再往裏走極有可能會被雲火吞噬。雲火層裏潛伏著各類上古靈獸，兇獸亦是數不勝數，即使是一等仙官，在此地稍有不慎，便會被靈獸吞入腹中化為灰燼。

第三層便是潭月層，目前進去過的人少之又少，據說是一片汪洋。若有機緣，便可在海中心看到一棵開花的樹，流往鏡便藏於此處。

姜見青一行人跋山涉水，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秘境之外。秘境將於月滿之時開啟，今日正是十五，月將至滿，入夜之時，有霧氣從四面八方湧過來，應如流提醒姜見青，秘境會在霧氣最濃時開始異動。

姜見青從芥子裏取出一截紅繩，一端纏在自己大拇指上，另一端纏在應如流手上。紅繩被綁好後，慢慢地消去，姜見青動動手指頭，應如流那端也動了動手。

“一線牽。”姜見青舉起手解釋道，“有了這個，不管你去哪裏，我都能找到你。”

應如流垂眼，“嗯。”

秘境霧氣太重，她怕與應如流走失，所以用這個將她和應如流連起來。果然，在秘境大開的那一瞬，他倆便被人群沖散，姜見青扛著於照離跟著人群走了很久，最終在秘境第一層的中間區域停下來。

這是一處極其空曠的荒原，周圍的人都散開了，被霧氣一蓋，看不清十米之外的人影。姜見青取出一顆夜明珠放在燈籠裏，手提著燈籠往前走，這才稍微看得清楚些。

應如流不知道去哪裏了，她動了動手指，應如流那端有回應，應該離得不遠。姜見青讓於照離自己下來走，自己提著燈籠一步步往前。

荒原危險叢生，甚至還能聽到遠處野獸的呼喊。姜見青提燈往前走了幾步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於照離表現得十分驚喜，幾乎到了狂熱的地步。

姜見青伸頭去辨認，那男子身材頎長，頭發高束，背影看上去確實瀟灑，但明顯不是應如流。

姜見青牽著於照離脖子上的繩子，“你認錯了。”

為了防止於照離跑丟，她也想給於照離身上系一個一線牽。但是一線牽不夠了，所以她就在於照離脖子上套了個長繩，避免他被人流沖散。

於照離失去了修為，又不會說話，被繩子扯得舌頭都快掉了也不停。姜見青索性丟下繩子，將於照離扛起來往另一個方向走。

“阿青。”

姜見青皺著眉，還是被秦衡給發現了。她擰著眉頭不悅地轉過頭，望著秦衡與他身邊那女子，“易恒仙君。”

秦衡身邊站著兩個女子，兩個人她都認識，一個是錦韶，另一個是錦韶的好友，同樣是九天之上享有盛名的美女子，名作月無休。

錦韶身姿窈窕，但不知為何戴著冪籬。

她站在秦衡身側，隔著一層面紗，姜見青也知道錦韶在打量自己。

姜見青不喜歡她這種審度的目光，提著掙紮的於照離轉身就走。

“阿青，你來這裏做什麽？”秦衡拉住她，目光瞥到她鼓囊囊的下裙。

“潭月秘境是古神境，其中兇險數不勝數，而秘境大開，更有無數異人能士在此地盤踞，殺人奪寶之類的事時有發生，你一個人不要在此處胡亂走動。”說著又看一眼她身後，“你若是沒有人同行，可與我們一起。”

你聽聽，懷裏抱著個美人，還在說這麽容易讓人遐想的話。

姜見青不知他是真的不懂，還是裝得一片深情，她饒有興趣地以月無休同樣的目光打量回去，“不妥吧，易恒仙君有佳人作伴，我跟過去怕是會影響三位的心情。”

與此同時姜見青放出神識，將秦衡的狀況盡收眼底。現在的她對於靈力的控制十分靈活，細微到如同控制發絲走向。

她驚訝地發現，秦衡失去的兩魄已經重新回過來一個，但是魂魄很弱，想必他此次入這秘境，也是為了用流往鏡來恢覆自身。

“秦衡，我看你就不用再好心邀請這位小神女同你一道。”月無休白眼都能翻到天上，“我們這廟小，可容不下這一尊大佛。是這位小神女看不起你，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。”

如果說錦韶是無聲無息地挑撥，那月無休就是完全不顧後果地諷刺了。

姜見青點點頭，很是讚同她的話，“對，一個修為倒退一半，一個一直半斤八兩，還有個……”姜見青瞥一眼錦韶，仍舊很吃驚，“這個好像也倒退了幾十年，本神子與你等同行，豈不是叫你們拖了我的後腿？”

錦韶握緊了手心，姜見青發現她籠在袖子下的手不由地抖了一下。她的手十分奇怪，好像是四肢不協調一般，纖細的手指彎曲成一個怪異的形狀。

冷風裹挾著霧氣湧過來，將冪籬掀起，底下是錦韶怨毒的目光和分崩離析的五官。姜見青楞住，“你、你的臉怎麽變成這樣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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